古印度人认为万物皆有佛性,因此竺道生可使顽石点头。古希腊人认为天神的种子蕴藏在泥土中,所以普罗米修斯用泥土造人。中国人认为万物有灵,故而泥人也有三分土性。由此可知,自泥土中诞生之物必有几分灵性。
醴泉镇,盛产美酒,据说踏进镇界就能闻到丝丝缕缕的酒香。镇中女子皆不施胭脂,因酒气熏陶下脸上自有一抹醉人的红霞。镇中上风上水处多酿酒作坊,取用之水是穿镇而过的醴江水,据说取此水贮藏,经年不会腥臭腐败,反而于原本的清冽中多出半分回甘。产酒之地多产盛酒之器,因酿造储存贩运饮用皆需器皿。酒坊下游就有好几处窑窟。东郭家烧制酿酒用的一人多深的大缸,西门家烧制贩运酒水所用的结实细密的坛罐,南宫家烧制文人雅士高官巨贾把玩品评佳酿用的精致酒具,北岸家烧制泥腿白丁牛饮绿蚁用的土碗瓦盏。几家术业有专攻,倒也和和气气相安无事。
只是,制陶烧瓷的手艺虽是自醴泉酿酒之时就开始世代摸索研究传承,但镇上空气中飘荡的酒精让匠人总是处在半醉半醒微醺的状态中,制作出来的杯碟碗盏也仿佛喝醉了般歪歪倒倒的站不住脚。等工匠难得清醒,发现作品竟是这副模样,不禁大惊失色,不知要如何售卖。好在有聪明热心之人提了个醒:想想,你在外面喝高了怎么回家的?对啊,撑一根竹竿就回家了。那么给陶瓷器皿配一个相互扶持的伙伴吧,就这样来自大地母亲的厚重的泥土制品与纤细的金属丝在柔软的木料的调和下胼手胝足,相得益彰。
“产地和诞生过程说完了,现在来说说我们自己的事。”一只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不圆不扁,简而言之中规中矩中庸,一言以蔽之毫无特色的瓷杯说到:“为什么那么多瓷兄瓷弟都要推选老夫来说这一席话呢?因为老夫是肚子里有墨水的杯子……”
“切,不过就是被某某用来洗过笔,还真就以为自己脱离杯具界成为文具了呢。”一只陶盘一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样子说到。
“某某有次静坐听雨声,有感而发,敲打了几下他,声音清脆,与雨水叮咚声交相辉映,煞是好听。”一体态臃肿之海碗努力踮着脚尖说着。
这边七大姑八大姨叽叽喳喳吵个不停,那边一油头粉面的饭碗公然碰一浅口餐盘的瓷。浅口餐盘不慌不忙地放开金属丝,旋转起来,转得比俄罗斯的芭蕾舞者还快,不着痕迹地靠近饭碗,一扭身轻轻接触了一下,饭碗当即重心不稳,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从桌子的边缘掉落,乒铃哐啷几声脆响,算是奏响了生命的挽歌。
听到动静,正在外间捏土的工匠急急地走进来,看到地上的碎片,叹到:“这件东西支点没找对吗?竟然摔下来了。还要再研究研究啊。”
这些餐具和杯具除了有个锥形底外和普通餐具和杯具没什么不同区别。只是在使用时需要一个小小的附件保持平衡。将一根两端加了黄铜套的细铁丝弯曲,交叉穿过软木塞上的黄铜细管,在软木塞上开个槽咬住容器边缘,它就可以站起来了。说的那么复杂,其实就是给一只脚着地的杯盘碗碟加两个外挂的支点,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 Tilt 系列陶瓷器皿,设计者:Dor Tal,来源:designbo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