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我见过的最聪明最有人情味的一只猪,或者说是我意淫出的最完美的一只猪。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今能够想起的不过是一扇纹理细密的纱窗和一条窄窄的青石板街巷。我总是踩在小木凳上,正好可以透过纱窗看到那条青石街巷。于是每天除了看书,就是呆呆地望着那条冷清的街巷,那就是我的整个世界——除了去医院,我几乎不出门。
其实那冷清到老鼠都不肯路过的街巷实在没什么好看的,赶集的日子还会有几个人,平日里就只有几颗杂草了。对于常年不出门的我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但对于七八岁的小孩来说,这些又是那样的乏味。我的世界里没有同龄人,路过的人或者猫都行色匆匆,不肯停留。于是,我总在想从窗户上跳下去——窗外是自由广阔的世界,而二楼是不会摔死人的。
后来一只小猪住到了我的对面。青石街巷的另一边是低矮的瓦房,昏暗暗的,几块通光瓦其实并没有什么作用,若不是我常常呆望着对面,也定然是不能发现那只小猪的。它实在太小了,又蜷缩在一个小角落里,像我一样的蜷缩着。
刚开始,我并不是那么确定它是一只“猪”,在对比过百科全书上的图片之后,我才能肯定地叫它小猪,并且将它作为我第一个朋友。终于,我有了倾诉的对象,虽然小猪是听不到我说话的,但至少它是一只活物。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交朋友没有界限。
我常常对小猪念念叨叨,小猪常常以一动不动的姿态回应我,偶尔还嗷嗷叫两声,我却很满足了。有时候我也会对小猪大喊大叫,希望它可以听见我的声音,但它依旧不爱搭理我,大抵是觉得我实在是太烦人了。
一次我悲愤地对小猪吼道:“我也想去旅行!”小猪破天荒地抬起它已经略显肥硕的脑袋,用闪亮亮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带着点儿嫌弃的神色,然后高傲地扭身走到瓦房深处的黑暗中去了。我的身心俱受伤害,妈妈不带我去旅行,就连小猪都嫌弃我。我有些失落,并决定不再理小猪,我要用行动告诉它,我生气了。
第二天我完全忘了我在生气这件事,依旧死皮赖脸地趴在纱窗上,给小猪讲我从书里看到的故事,从《伊索寓言》到《聊斋志异》,当然,为了让它更好的理解故事,我常常把故事里的人换成猪。小猪似乎很喜欢这样的相处模式,它躺在阳光里,粉色的皮肤上细长的白白的毛显得更加清晰了。讲到激动人心处小猪会懒洋洋地摇一摇它肥肥的尾巴,有时还会嗷嗷叫上几声。
这样的日子过得太快,我的身体有所好转,小猪也越养越肥。然而我忘记了,作为一只猪,壮硕是死亡的前奏。
那天,我正和小猪讲聂小猪和宁小猪(聂小倩和宁采臣)的故事,它的主人——小镇上的陈屠夫穿着一身防水的工作服,带着塑胶手套,拿着一把不知磨过多少次的乌黑的刀,一步一步地走向小猪。小猪的脖子被一条粗粗的麻绳拴住,它奋力挣扎,但绳子的两边由两个帮忙的男人死死地攥住。小猪发出空前凄厉的惨叫,不同于以前的哼哼声,那种声音尖利刺耳,仿佛要划破天边那朵惨白的云。我站在楼上大叫,但没有人理会我,屠夫只管那煤炉上的水有没有开,两个男人只管攥住那根粗糙的麻绳。我从小木凳子上跳下去,差点儿扑倒在地板上,又冲到门口,用力拽那冰冷的铁门的把手。那扇铁门纹丝不动,像镇守着南天门的天兵天将。
终究,我只能坐在地上,靠着门,一边哭一边听着小猪的惨叫,越来越惨烈,忽而又渐渐微弱下去。
这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小镇上的一切都照常运转,唯一的证据便是那滩惨烈的血迹。据说那年春节过得很是不错,陈屠夫家卖的肉很香,销路很好,但这些我都不关心了。我什么也不能做,唯一能做的便是两个月不吃猪肉。据说我后来被送进了医院,因为严重营养不良。但我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因为记忆往往被自己的潜意识加工,然后变样。
后来的日子大可不提了,不过是为了我念中学,举家搬到城里。我的身体好了很多,可以到处旅行,认识了很多很多的同龄人,但我却没有朋友,只能时常自言自语。
保持着这样孤独的状态,我居然念到了大学。一天,写作课上,老师问:“谁见过真正的猪,真真实实的,不是桌上摆着的。”十五个学生,只有我举起了右手。
我没有忘记你啊,小猪。
本篇介绍的东西叫 Hillhock,小猪沙发。
我实在是喜欢猪这种东西,甚至认为猪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动物。于是看到这张沙发时心里一暖。它由 Pavia Burroughs 设计制作,玻璃眼珠,手工雕刻胡桃木蹄子。
视频:
Larva 红黄虫子系列又一集《Whistle》,哨子。这次黄虫子发现了一只踩上去会吱吱叫的拖鞋,但是一不小心,把拖鞋发声的气哨踩飞了……
来源:youtu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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