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妈妈坐在小床旁的木椅子上,她看上去很焦急,于是我试图安慰她。
……
我……我竟然说不出话来!焦急情绪在瞬间占据了我的大脑,我像离开了水的鱼一样,不停地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预感到我也许再也不能说话了,眼泪就像小河一样从眼眶里奔涌出来。
“安萨卡,没事儿的,医生说你只是在摔下树的时候磕到脑袋了,造成了暂时性失语症罢了。”
别无选择,我只能点点头,表示我接受了这个现实,止住眼泪后,我的身体异常的疲惫,不知不觉中又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不断地接受各种治疗,但是我仍旧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也许是魔鬼用他的手扼住了我的脖子。于是我每次出门都会戴上一个大大的口罩,母亲会像旁人解释,说我感冒了,不能说话。这个理由只发挥了几天的效用,不到一周,小伙伴们都知道我变成哑巴这件事儿了。其实一开始他们也不介意我不能说话这个事实,但是由于我总不说话,他们便失去了同我玩耍的兴致。更可怕的是,那些和我有过矛盾的男孩子,他们总算找到奚落我的机会,每次见到我,总是冲我大叫着:“萨卡哑巴!头顶开花!”我很想辩驳,却说不出任何话来,一是因为我发不出声音,二是因为我的确是个哑巴,这是不争的事实。
慢慢地,我变得更加内向,甚至不再用纸笔和爸爸妈妈交流,每天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不去关心我养的那盆小花儿已经枯萎,也不关心窗外的树叶已经落下了大半,甚至不去理睬爸爸妈妈日渐凝重的神色。终于,爸爸还是忍不住带我去见心理医生。
医生是个矮个子的白胡子老头儿,看起来很和蔼。他看到我时很是惊讶,并说:“我从来没有在哪个七八岁孩童的眼睛里看到这样的冷漠,他需要治疗。”
就这样,我又开始了心理治疗,其实所谓的心理治疗无非是听一些音乐,看一些图片罢了,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而唯一的收获就是我发现自己在戴上耳机之后便可以与这个世界真正隔绝,听不到来自外界的声音,我感到很舒适。
医生发现我异常喜欢这个黑色的大耳机,以为治疗开始起作用了,于是慷慨地将耳机送给了我。我得到耳机自然是很高兴,却不想表现出来,自从失语之后,我讨厌与这个世界有任何的交流,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悲欢喜乐我都只在自己的世界里表达。
每天,我都带着那只大耳机,不一定要有音乐,只要阻隔与外界的联系便好。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一个多月,医生断定我的病情加重了,他告诉我的爸爸妈妈:“这孩子患上了自闭症,并且很严重,但只要治好他的失语症,自闭症自然就会好的。”爸爸妈妈更加焦急了,四处打听哪里有好医生能够治疗我的病,但每一次都以希望开头,以失望结尾。
他们开始变得暴躁,每天都在不停地争吵,我并不关心这个,直到有一天爸爸实在受不了我的冷漠,抓起我的耳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世界在一声脆响之后陷入冰冷的寂静之中,寂静之后我开始疯狂地发泄,我摔碎了视线之内所有能摔碎的东西,而他们变得惊慌失措,想大叫却又不敢叫出声来。
我不记得这场战争是怎样结束的,因为恍惚之间我就躺倒了自己的床上,像从树上摔下来的那天一样瘫倒在床上。但我没有像那天一样很快入眠,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没了耳机让我很是不安。忽然,我听到有什么声音从窗外传来,是很美妙的声音,美妙到我没办法用语言去形容。我莫名地觉得这声音在召唤我,于是我从床上爬起来,衣服也忘了穿,轻手轻脚地翻过窗子,又翻过花园的栅栏,在无尽的黑暗里顺着声音寻了过去。
这里应该是桦树林,在得失语症之前我常来的地方,夜深人静的时候这里怎么会有人呢?是不是因为带着耳机的时间过长而幻听了呢?但接下来的一幕否定了我的猜想,我看到一个戴着高高的礼帽的男人,他的手指在空中跳动着,像是在弹一架钢琴,而声音就是从他的指尖流出的。我为什么能在黑夜里看到这一切?哦,原来他的指尖还闪烁着五彩的光芒,照亮了他的一方小天地。
他发现了我,于是他的手指停止了跳动,光芒渐渐黯淡了下去。片刻之后,他的手指又跳动起来,光芒更盛,不同的是我似乎在音乐里听出他想要表达的东西,他说——
你也是不能说话的孩子吗?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焦急之中我的手指不自觉地动弹着,于是我学着他的样子,端着手臂,让手指在空中跳动。似乎也有声音,但不如他的清脆悦耳,光芒也很黯淡。幸好,他还是从这断断续续的声音中听出了我要说的话——
是的。请您告诉我为什么我们能够用手指弹奏出这样的音乐,这不是在做梦吧?
孩子,这不是梦。我们是上帝的宠儿,上帝为了让我们更好的表达自己,让我们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又将所有灵感融入我们的指尖,所以我们能在空气中弹奏出动人的音乐,用音乐去表达所有。
可是我为什么一点不觉得快乐呢。
因为你没有学会用音乐表达自己,当你感到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美好的时候,你就会是一个快乐的人。
谢谢你,先生。
不客气,你就是曾经的我啊!我想我应该和你说再见了,我还要继续我的旅行。
再见先生。晚安。
晚安,亲爱的孩子。
我一边走着,一边用手指在空中敲击着,越来越熟练,光芒也越来越明亮。我路过的地方婴儿不再哭泣,花儿不再枯萎,黑夜也不再寒冷,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似乎有一双天使的手为我阻挡风雨。
那天之后,我开始用手指在空气中敲击出的音乐与人交流,路过这里的流浪者都喜欢听我的音乐,朋友也渐渐多起来。后来我发现从心灵中散发出的音乐是没有界限的,不论从多远的地方来的异乡人都能明白我的音乐。甚至有位旅行到这里的老人告诉我,在他的家乡也有像我这样的一个孩子,这让我很高兴。
我几乎快忘记自己不会说话这件事儿了,因为我很快乐。
(完)
本篇介绍的东西叫 The Musical Torch 音乐火炬。
刚看到这东西的时候,我心中一暖,它是个有温度的东西。
这个装置的发起者们和参与的小孩分成5个小组,每组根据前一组传来的音乐制作一小段曲子,并根据这段音乐制作单色手部模型,然后把乐曲传递给下一组。最后人们把小孩制作的手模按照小组装配起来,做成一个大号音乐盒,摇动音乐盒的摇把,滚筒滚动,上面的手模就会轮流敲打滚筒前的装置,发出声音,并在底下的画布上留下不同的印迹。
它是为2012伦敦奥运会所创作,作为奥林匹克文化中“Music Nation”的一个项目出现。奥林匹克精神本就是没有国界,没有种族界限的,音乐火炬也一样。音乐是全人类共同的语言,将这种语言传递下去,让人更好的交流。
其实现在的人们越来越缺乏交流,每个人都摆着一副冷漠的面孔。我也是个戴着大耳机出门的人,于是看到音乐火炬的时候,我想写一个温暖的故事。关于交流,关于传递,关于爱。
[来源:designbo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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